北京古村落門頭溝永裕村劫後餘生記,人作孽氣候發飆,一覺醒來回到解放前—
財神報華人世界—即時報導北京大水災實況—
北京門頭溝永峪嘴村被洪水襲擊48小時之後,一片狼藉,樹倒屋塌,被大水沖的汽車橫漆豎八,仿佛這個村子經過了一場死劫、
8月2日,上午十點多,在水峪嘴村路邊,來自河北承德和張北的兩個中華志願者協會的救援隊伍一行十三人,遇到了老人的家屬。老兩口生活在山上的舊村,背後就是京西古道景區,這裡因此也有了“京西古道第一村”的稱號。他們的一位孫女擔心,山上還有爆發山洪的風險,下山的公路已經斷了,真有什麼急事,他們沒法把老人接下來。過去兩天,他們都是爬山上去送吃的。
上山的路並不容易,大水帶著巨石衝垮了公路。村子裡的路也被泥沙和積水填滿,汽車、電動車傾斜陷在胡同的淤泥裡,有的已經面目全非。過去幾個小時,救援隊往返了幾次,都是為了護送類似情況的老人下山。
三十分鐘後,兩位老人住的屋子到了。救援隊原計劃用擔架把他們抬下來,見面後發現,其中一位老人體重偏重。他們臨時和家屬商量,幾人合力攙扶著體重大的老人,另一位體重較輕的、偏癱的老人交給家屬抱著走一段。
偏癱的老人有點喪氣,躺在床上念叨著“等死算了”。她的家人在一旁勸著,“這都是來救您的人”。老人點了點頭,不再說話。家裡人看著她蜷在擔架上的樣子哭了起來。
轉運的路上,流水不斷、腳下濕滑,老人在兩個救援人員的攙扶下,一點點往前挪。幾分鐘後,大路斷了,只能從那些半毀的圍牆、院門找縫隙穿過去。最難的是鐵道下面的一段路,連續兩個近六十度的斜坡和濕滑的泥土、石塊,讓救援隊六個青壯年人抬一個老人都變得無從下手。
一隊在鐵路上疏散滯留旅客的部隊官兵停下來幫忙,救援隊從山坡上把擔架慢慢地滑下去,下麵的一排戰士托住,救援隊再小跑著,從另一邊滑下去,接過擔架,來回三四次,終於離開了最危險的陡坡。
一個小時後,兩位老人被帶到了水峪嘴村山下的平坦地帶。在洪水過境兩天后,這裡現在是安全的,也是忙亂的。
通向水峪嘴村的大橋圍欄已經被洪水捲進了幾百米開外的村子裡,留下光禿禿的橋面,連接起這個“京西古道第一村”和外面的世界。村兩邊原本結實的水泥路大面積塌方,救援隊一直提醒路過的人要靠右走,左邊挨著河,“底下已經空了”。
進到村裡,到處都是大片大片的淤泥卷著垃圾桶、電動車、樹枝、車和斷裂的牆壁。還有很多人家裡都灌滿了淤泥。8月2日上午九點,六十六歲的馮建打開家門,一腳踩下去,泥水直接淹沒了他的腳踝。
已經看不出這是有人住過的家。衣櫃、洗衣機、熱水器交錯陷在泥中,冰箱躺倒了,散落出半個西瓜、幾瓶調料。當他想要挖開一片泥,挪出一個落腳地時,很快,就又會被泥漿填滿。牆壁上甚至都掛著泥,淤泥的痕跡已經蔓到了他貼在高處的新年“福”字上。
有對夫妻並不確定自己作為租客是否能得到賠償。兩三年前,他們來到北京,在門頭溝的工地做活,房租每個月一千多元。7月30日那天,他們撤離了,沒想到雨會這麼大,什麼東西都沒帶走,就穿了一雙拖鞋出來了,住在幹活的工地上。再次回來,家裡什麼能用的都挖不出來了。
鄰居問馮建,他山上的老房子怎麼樣了?他說,“打河裡嘍”。今天早上四點多,他上了一次山,六間房子都看不見了。好消息是,他養的是那十三隻雞,兩隻鵝、八隻兔子、一隻狗都還活著,他感歎,“這動物還真(靈)”。
在肉眼可看到的範圍內,他們居住的這一片,有四輛汽車淤積在泥潭裡,幾輛車甚至被卡在二樓的外掛臺階上,還有幾輛電動自行車、電三輪已經被淤泥埋了一半;另一處才蓋了兩三年的院子的大門已經被衝垮、脫落了;旁邊一處正在建的房子邊上的一輛挖掘機也被困在了淤泥裡。
一位水峪嘴村的村幹部正坐在沒有沖塌的牆壁上,望著自己的屋子,他的家在胡同中間,淤泥深,很難進去。在他身後,一汪積水裡來來往往的都是人,他們從家裡出來,借水洗腳、沖鞋。這位村幹部說,7月30日開始疏散大家離開的時候,有很多人不願意走。當時主要是轉移老弱病殘和失能人員,其他人能投親靠友的,就去投靠親友,剩下的人就安排在了京西古道上面的民宿。
“沒想到會下這麼大雨,其實有僥倖心理。”——站在他旁邊,那天沒有第一時間撤離的一位村民接話說道。她慶倖,自己還是在大水漫過前離開了。一位八十多歲的老人家也來到這位村幹部旁邊,哭訴家裡損壞了很多東西,打聽什麼時候可以回家,他安慰老人,“人沒事兒就好,人活著,什麼都有了”。
時間回到兩天前,很多事都是出乎意料的。
水峪嘴村是個有名的古村落,位於北京門頭溝區妙峰山鎮,村落從永定河向山上蔓延,全村200餘戶近600名村民。借助“京西古道第一村”的美譽,2006年水峪嘴村開始發展旅遊業,200多戶人家從海拔數百米的山澗溝壑遷下山。也是從這一年開始,村子告別採礦業,成了一個兼具自然風景和文化氣息的旅遊地。像鄭娟一樣,很多藝術愛好者也來村裡采風甚至定居。
更多沒有找到住處的村民,還在向更高處爬。暴雨來臨前,山頂京西古道景區的酒店就成為了一處集中安置點,7月29日,沿著河道居住的一批老人,被轉移到了這裡。比如腿腳不便的周紅,他家的四層樓房離永定河很近。那天是鎮政府的幹部挨家挨戶敲門,把他們轉移到了山上。
但這處“制高點”也並不安全,山洪來的時候,景區裡停著的幾輛車被沖走了,洪水也朝著酒店裡面灌,村民把能搬得動的桌椅都抵在門上。最終還是有水和淤泥進到了酒店一層,二層也在漏雨積水。
周紅和一批村民又從景區轉移到附近的一片別墅區。打開抵住洪水的門,周紅才發現外面已經是一片汪洋,“小夥子站著,水都到大腿根了”。周紅轉移的時候沒有帶輪椅,最後她是被老伴背著去了別墅區。
剛過晚上8點,水峪嘴村那處在廢棄醫院裡的安置點,已經看不見什麼亮光了。提起斷電的話題,一位元村民緊張地意識到,手裡的電筒是最後的光源,她立刻把按鈕撥到最小的檔位,過了一會,徹底關掉了手電筒。一個突然出現的充電寶打破了有些低沉的氣氛,幾個手機沒電的村民都圍了過來,他們著急和家人取得聯繫。
每個人都有自己記掛的事情,張麗的孫子被父母從安置點接走了,“還是擔心這裡不安全”。旁邊一個村民念叨起自家的大黃狗,因為狗糧被沖跑了,也不好帶寵物來安置點,就把它送給了路過的救援隊。